財新網 ︳20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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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次疫情受傷最重的是下游服務業和中小企業的大背景下，大搞基建不僅無法直接惠及這些企業及其背後的千家萬戶，反而可能在原材料價格和資金方面進一步擠壓中小企業生存環境
【財新網】（專欄作家 宋錚 特約作者 趙揚）此次新冠疫情必將帶來全球經濟衰退。目前疫情已經形成全球暴發態勢，各國都被迫一定程度“鎖城”“鎖國”。從中國已有資料來看，一季度GDP可能是兩位數同比跌幅，而其他國家也將經歷和中國類似的經濟下跌。與歷次經濟危機不同，此次新冠疫情直接衝擊企業現金流，資金緊張的中小企業將難以為繼，進而導致失業率上升、居民收入下降和悲觀預期，產生次生型需求衝擊，進一步惡化經濟。
應對經濟衰退，世界各國正在積極推出各種求助與刺激政策。
美國政策的主體還是老三樣：降利率、發支票和緩繳稅。降息會直接減輕中小企業負擔，但效果究竟如何也要看貨幣放水傳導到中小企業的程度。美國政府也認識到了救助中小企業的重要和困難，在目前推出的兩萬億刺激政策中特別引入了總額為3490億美元的“薪酬保障項目”，用來幫助500人以下的企業維持運營和保障就業。英國、德國和荷蘭等歐洲國家在英格蘭銀行和歐洲央行放水的同時也推出了各種支援小企業和幫付工資的救助政策。
中國宏觀政策放鬆勢在必行。但無論是財政的還是貨幣的放水，在世界各國都有各種各樣的副作用，中國也不例外。2008年四萬億之後，樓價暴漲，地方政府和許多大企業債務持續擴張，中小企業獲益有限，導致資源配置效率下降。11年之後中國經濟增速持續放緩，卻再也沒有實行大規模刺激。宏觀經濟政策傳導機制不暢，一直令政府頭疼，也為學界詬病。
本輪宏觀寬鬆如何實現適度適量、精准放水，避免大規模刺激帶來的副作用，讓政策真正惠及中小企業，是政策制定者必須考慮的問題。
我們認為應該推行自下而上的積極財政和貨幣政策，由下游需求引導財政部和央行精准放水。簡而言之，就是減緩繳稅（包括社保）、減緩租金、推遲還貸。
減緩繳稅是財政寬鬆的題中應有之義，不必多說，而減緩租金和推遲信貸，恰好可以充分發揮國有土地、國有銀行的優勢，讓我們的制度優勢在應對災情中得到充分發揮。
我們的國有企業既掌握了大量生產資源（比如資金和地產），同時又是擴張性貨幣政策的主要獲益者之一。這種結構恰好為精准放水提供了行之有效的管道。政府可以指導國有企業率先發起減免或暫緩租金的行動。比如規定，只要是國資委下屬企業所擁有的物業，地租一律緩交甚至減免至國家公開宣佈疫情結束為止，而且要確保惠及終端承租者，中間的二房東不得克扣。暫緩或減免租金不僅力度大，而且可以直接惠及中小企業，這是自上而下的放水所難以實現的。
同理，政府也可以指導銀行推遲中小企業還貸期限，甚至減免部分利息。針對家庭的房貸，也可以按照一定收入標準，提供推遲還貸的選擇。這樣的政策可以直接惠及中小企業和千家萬戶，比從上而下的放水要精准得多。
有人會問，減了或緩繳了租金，推遲了還款，那麼國有業主和國有銀行日子怎麼過？不難，這剛好是可以通過放水來解決的問題。減免了多少租金，推遲了多少還貸，都是大資料系統可以收集並且相互驗證的。在資料基礎上，發改委、財政部和央行可以通過金融債、企業債、地方債以及各種政策工具實現精准放水。這樣自下而上的放水，精准又可控，既可以解決資金流不到實體經濟的問題，又可以避免失控的大水漫灌。
在政府目前出臺的減稅政策中，對中小企業最有效的是養老金的緩交，可以立刻減少中小企業10%左右的人工開支，而由此造成的對各地財政的壓力可以部分通過發行地方政府債券得到緩解。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自下而上的放水政策。我們期待未來能有更多這樣的自下而上的精准放水。
除了避免自上而下的大水漫灌，還有一些其他的刺激政策也值得仔細推敲。比如推進（新）基建是否能在短期內帶動經濟？（新）基建能提升多少長期生產力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學術問題。
但就短期的需求政策而言，刺激下游產業可以通過產業鏈惠及上游產業，而刺激上游產業卻可能會引起上游產品價格上漲而影響下游產業，這是最近幾年學界研究生產網路所形成的共識。
在本次疫情受傷最重的是下游服務業和中小企業的大背景下，大搞基建不僅無法直接惠及這些企業及其背後的千家萬戶，反而可能在原材料價格和資金方面進一步擠壓中小企業生存環境。相反，上周在杭州推出的消費券就是一個很好的刺激下游產業的政策。這樣的政策，不僅可以創造“乘數效應”，而且簡單易行，也可以減少尋租空間，真正惠及廣大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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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錚為香港中文大學經濟系教授、清華大學經管學院特聘教授，曾在芝加哥大學和復旦大學任教。
趙揚為遠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曾為野村證券中國首席經濟學家。